看書小說網 > 盛世春 > 第352章 那盞油燈(求月票)

  傅真是半夜收到了程持禮的護衛傳來的消息的。

  一刻鐘之后,她穿戴整齊走出門,正好遇到了從那邊走出來的裴瞻。

  裴瞻看到她第一句話就說道:“不要駕馬車了,我們騎馬去!”

  說完遞了一根馬鞭給她,就當先出了門。

  傅真快步跟上,二人帶著護衛,很快就沖入了夜色。

  ……

  程持禮在鎖定連冗他們的去向之后,很快就讓人回府帶來了大批護衛作為增援。

  但連冗并不想束手就擒,他委曲求全這么多年,走到如今這一步實在太不容易,當然連旸打發他進城的時候,他就知道這一趟風險甚大,可是按照他的預想,進城之后,他只要小心的潛伏在城門之內,不是沒有機會成功的。

  因為他肯定楊奕一定會進城,如今大周朝廷之中沒有任何人想到楊奕還活著,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楊奕露面,他就有太多機會得手了。

  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,他沖出營盤鎮的過程里,竟然讓傅真看出了端倪,這怎么能讓他不下狠心把這死丫頭給擒住?

  可是事情還是未曾如他所愿。

  他派出去兩個人專門擒拿傅真,沒想到竟然也沒有回來,等他帶著護衛趕到已經空了的徐府時,先前跑出去引開程持禮他們注意力的那個護衛帶來的消息是,擒拿傅真的兩個護衛已經失手了,被翼王府當成了死士一路調教過來的兩個護衛,竟然失手了!

  “是突然出現了兩個人,把傅真給救下了!不然的話袖弩如一出手,她是不可能逃得過去的!”

  護衛氣喘吁吁的回稟道。

  他就是先前負責引開程持禮的人,程持禮只帶著五六個人,按說只要不交鋒,他便不會有什么危險。

  可他也想錯了!

  他剛剛沖出胡同口,程家的護衛便開始左右夾擊,要不是他隨身帶著霹靂彈,先前則根本不可能脫身了。

  即便如此,他還是讓對方趕上來劃了一刀,后背挨了一記,趕來會合之后身上還在淌著血。

  但也就是在亂走亂竄的過程中,他看到了傅真被攔截的那一幕!

  同時也看到了關鍵時刻救下了她的兩個人!

  “那兩個人是什么人?”

  “不知道!”護衛拼命的搖著頭,“他們穿著長袍,戴著笠帽,看不出來面目。但是出手很快,招式也十分很辣。不過看起來傅真也不認識他們!”

  那是兩個什么人呢?

  連冗猜不出來。

  但他心里頭涌出了一份擔心,又或者說是一個可怕的猜想,京城之中滿是裴家認得的人,還有什么武功高強的人是傅真不認識的呢?

  又還有什么必要得在他面前擋住面目不示人的呢?

  這種時刻突然冒出來,而且還趕在那種時刻站在傅真一邊的,已經有很大可能會是他要等的那個人了!

  而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,那他此時此刻做什么都晚了,楊奕只要一見到了傅真,他和連旸還有什么機會?

  楊奕一定會把西北那邊的情況向傅真和裴瞻和盤托出,一旦他們夫妻倆知道了情況,不管楊奕入不入宮,大周都必定會針對西北的情況有所動作!

  大周出手,東茲就有了援助,連旸想要靠策反東茲的那二十萬兵馬來掰回局面,難度就大大增加了!

  要是連旸掰不回來,那他苦苦念著想要洗脫奴籍、回歸連家恢復世家子弟的身份也就……

  發散的念頭到了這里戛然而止,一身冷汗從連冗的額頭背上冒了出來。

  他看著身邊凋零的景象,再環顧著這空蕩蕩的徐府,莫名回想起了徐胤當初被人圍追堵截時慌不擇路的狼狽。

  如果說徐胤是走投無路,那他自己就是自投羅網了。

  如果說救下傅真的就是楊奕,那他還有什么指望?還有什么奔頭?他還有什么可能回到大月?!

  他心里一陣悲哀,所有事情都在違背他的意愿。

  然而明明擺在前方就是死路,可他卻仍然不甘心放棄!

  “你們手上還有幾顆霹靂彈?”

  兩個護衛面面相覷,伸手入懷,掏出了幾顆彈藥來:“總計還有四顆。”

  連冗咬牙:“如今天已經黑透了,我們潛去城門下,待回頭天亮時城門一開,便殺出城門去!”

  計劃既然已經失敗,那他當然要竭盡全力往外沖。

  哪怕就是死在半路,至少也有一絲逃脫的機會。

  “不用等天亮了!現在就是你的死期!”

  連冗的話音剛剛落下,緊閉著的大門就咚的一聲被撞開了,一路數十個火把如流星雨一般涌了進來,與此同時數不盡的沉重的腳步聲也像洪水一樣沖進來了!

  火把光照亮了走在最前方的年輕將領,這虎虎生威的姿態,赫然竟是已經追了他們半日的程持禮!

  程持禮大步走到門庭下,扶著腰間大刀停下來,圓睜著的雙目迸射著殺氣,半句廢話都沒有:

  “把他給我拿下來!”

  他一聲令下,身后的人馬頓時就分出兩撥沖了上去!

  兩個護衛仍舊拔刀以對,而連冗連連后退,一直撞到了后墻,靠墻而立的一張博古架轟然倒塌,撞到他的背上,不費任何力氣就將他壓塌了下來!

  “沒出息的東西!都茍延殘喘的地步了,竟然還有膽子往刀口上送!……”

  傅真和裴瞻快馬趕到時,連冗以及兩個護衛已經被五花大綁押在了旁側。

  昔日,在徐胤身邊狐假虎威人模狗樣的走狗,此刻徹頭徹尾成為了喪家之犬。

  裴瞻無視他憤恨的目光走上前,扯掉他嘴里的破布之后,一腳踏上他的胸膛,先左右開弓扇了他幾巴掌,直到他口鼻流血,牙齒脫落,才咬牙道:“拖去大理寺!”

  “且慢!”傅真快步走上前將他攔住,然后問連冗:“你為什么還敢回京?”

  連冗舔了一口嘴噴的血,呲著牙齒不答她。

  傅真又問道:“你不說話我也能猜到,徐胤所知的我們皇長子的消息全部都是你提供的,你在大月見過我們皇長子!

  “這次你冒死進京,乃是為了他而來,是不是?”

  連冗依然沒有搭話,但他眼底迅速涌起的一陣波瀾,卻透露了他的答案。

  傅真已然心里有數,直起腰道:“你果然已經成為了連旸的人!”

  說完她扭頭跟裴瞻道:“可以把他帶走了。”

  旁邊護衛們早已經躍躍欲試,看到他擺手之后,立刻擁上前將人拖著往外走了。

  直到門庭清空之后,程持禮才快速地轉回身,沖到傅真面前:“聽說老大你被這姓連的人給伏擊了?怎么樣?你有沒有受傷?我真該死!我應該跟你在一起的!”

  “我沒事!但是我現在忽然想到了營盤鎮包子鋪那三個人!”傅真倏地轉身,“你們說昨夜查過鎮上所有的異鄉人,他們的來歷都沒有可疑之處,那說明這些人都是身家清白之人。

  “可是今天早上包子鋪那三個人卻一定跟姓連的有關系,他們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在相互配合!那么你們為什么沒有查到他們?”

  一席話把裴瞻和程持禮都給問住了,二人對視了一眼,程持禮當下拍起了巴掌:“說的對呀!昨夜我們把鎮子里里外外全部都搜過一遍了,為什么沒有發現姓連的他們這些人?

  “既然姓連的這幾個人逃過了搜索,那還有別的人逃過了搜索也不奇怪!”

  裴瞻瞬間望向他:“鎮子上是你和你哥負責搜索的,你們難道一點異狀都沒有發現?”

  程持禮站定想了想,突然間眸光轉銳,說道:“我想起來了!別的查過都沒有問題,唯獨有一處不對勁,我當時敢去別的地方沒有顧得上深究!”

  “哪一處?!”

  “鎮上有間豆腐鋪子,我們進來搜索的時候,一切如常,但是其中有間屋子,那店主說沒有住人,可是我發現這間沒有住人的屋子熄滅著的油燈卻是熱的,燈芯還有些燙手!既然沒有人住的屋子,為什么會有盞才剛吹滅的燈呢?”

  裴瞻皺眉:“我怎么沒聽你說起?”

  “昨夜一整夜兵荒馬亂,比起這個地方疑點更大的還有好幾處,我和我哥信息搜查下來都沒有問題,我也就不曾放在心上!要不是老大提起了這茬,我也想不起來呀!”

  他話還沒說完,傅真已經轉身就往外走了:“與其在這里說來說去,還不如直接去看看!老七在前面帶路!”

  ……

  經過這一日一夜的搜捕,整個營盤鎮沒有一寸地方是安寧的了。

  這個季節莊稼剛剛收割完,所有的百姓現全部被召集在鎮東頭的田地里。

  豆腐鋪子也馬上面臨著被清空搜查的局面,連旸快速的換上短打裝束,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莊稼漢子。

  做著同樣裝扮的護衛快速地向他秉明剛才打聽到的情形:“昨夜里裴瞻被急急的召回城里,不知出了何事,京城里頭的消息一點也沒有傳出來。”

  連旸手腳未停地往身上插著匕首與霹靂彈等火器:“撤退的路線和車碼都準備好了嗎?能否做到萬無一失?”

  “所有都準備好了!將軍隨時可以撤!”護衛回應之后,又問道:“連冗還沒有消息,將軍決定這就要走嗎?”

  “你覺得連冗此去還能有活著回來的機會?”連旸瞥了他一眼之后,拿起一塊破碎的鏡子照了照,然后棄之,“一個叛徒而已,我可沒打算等他。但若不讓他鬧出這樣一番動靜,我又如何有機會撤退?”

  護衛恍然:“將軍妙計!”

  說完他又猶疑:“可是楊奕的下落同樣未曾分明,我們歷經曲折來到京城,就是為了攔截他,此時離開,便就等于白跑一趟了。”

  “白跑一趟也好過被裴瞻捉住!”連旸瞥著他,同時將一份路引掖在懷里,“京畿大營的將士已盡快將營盤鎮方圓五十里內掘地三尺,如果楊奕還在此處,就算他不主動暴露,也早就被搜查出來了。

  “你別忘了他這次進京的目的是什么,真到了關鍵時候,他絕對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!”

  “將軍的意思是,楊奕已經不在此處了?”

  “這不是明擺著嗎?”連旸瞥他一眼,然后示意:“走!”

  一主一仆走出門口,如同魅影一樣躍向了后院。

  傅真三人快馬加鞭趕到鎮上,天色已經大亮。

  百姓們全部都去了田地上集合,街頭幾乎沒有人行走。

  他們幾乎沒有一點停頓,直接殺向了豆腐鋪子。

  鋪子門虛掩著,程持禮將之一腳踹開,屋腳一頭驢頓時發出了驚叫,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聞聲從屋里迎了出來。

  傅真裴瞻隨后進門,程持禮此時已經將漢子的衣襟揪住了,并且直接將他拖入了昨天夜里他查看過的那個房間。

  “昨夜這里住過什么人,說!”

  隨著話音落下,馬鞭也往一旁的門板上抽了一記,油桐木制的門板頓時被甩出了一道深刻的印痕。

  漢子膝蓋一軟,嘩啦滑到了地上:“將軍饒命,將軍饒命!”

  “不說我就勒死你!”

  馬鞭一下就圈住了漢子的脖子,此刻只要抓住鞭子的一頭用力一拉,傾刻間就能勒下他的腦袋來!

  “草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,他只是說要在我這里借住幾宿,他們來了好些人,給的銀子也不少,草民不敢不應!”

  “那是朝廷的欽犯,你窩藏欽犯當誅三族,你可知道?!”

  “草民不知,草民不知啊!我只知道領頭的那人睡覺都是和衣而臥,隨時可以逃離,且不曾留下半點痕跡,這樣的人草民哪里惹得起?!”

  傅真環顧四處:“他們去哪兒了?”

  “……已經走了!”

  “何時走的?”

  “一個時辰之前!”

  一個時辰?

  傅真倏的收回了目光,裴瞻檢視四處的動作也停住了。

  “不管怎么說,分四面去追!”裴瞻勒令扈從,轉而又冷冷掃向了這個漢子。

  傅真問:“他們之間怎么稱呼?為首的那個人長什么模樣?都有多少人跟著他?”